吳鳳神話隨1988年走入歷史(一)1988年12月31日拆除嘉義火車站前的吳鳳銅像及其後續的社會效應

編輯:黃昭凱
攝影:劉峰松

完成拆除任務在基座前-劉峰松攝

摧毀吳鳳銅像 結束神話統治─重返現場

1988年12月31日嘉義火車站前

吳鳳「殺身成仁」的荒謬神話,已經隨著一九八八年的結束而一去不復返,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中午,當嘉義市火車站前的吳鳳銅像被原住民拉倒的時候,吳鳳神話就像摔落地面、四分五裂的銅像,被人民徹底砸爛完全粉碎。

這次具有深刻意義的摧毀銅像行動,是由十一族原住民代表、長老教會及民進黨人士共同策劃。從策劃到行動,只有短短十天的時間,卻是一舉破除統治者數十年來侮辱原住民的虛構故事。當吳鳳銅像墜地,摔得支離破碎的那一剎那,參與行動的各方代表不禁喜極而泣,唱歌祈禱,而在旁圍觀的群眾則鼓掌歡呼。只有國民黨的警察人員惱羞成怒,攻擊參與行動的人士,引發一場衝突。結果是數名群眾受傷,民進黨台南市黨部的宣傳車被毀。這項行動是在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定案的,當時在台南「烏頭教會」參加第九期U.R.M.組訓的學員,在結業的前夕的「最後的晚餐」決定以維護原住民尊嚴為主題、摧毀嘉義市火車站前的吳鳳銅像,作為本期組訓「實習課程」。




一九八八年的最後一天,將是原住民告別長久以來被凌虐污辱史的祭典


時間定在一九八八年的最後一天,作為原住民告別長久以來被污辱的怨氣

實際參加者包括原住民、長老教會、高雄農權會、台南新而獨立服務處、翁金珠服務處,及第九期U.R.M.的學運成員,全部只有三十餘人。以當時原住民推動的「還我土地」運動做為行動的代號,以混淆國民黨特務的耳目。參加者相互約定於十二月三十日夜晚十點半在台南黃昭凱的住家「Uncle Hotel」集合。

集合之後,曾有一番的「起義誓師會議」。

林宗正牧師宣讀了誓師宣言,頓時全場喧譁雀躍。因為參與協助行動的學生還在情況之外,事先沒有任何暗示和預警,只有時間和地點,大家還以為是新年聯誼會呢!



|拆除吳鳳銅像行動宣言|-------------------------------------------------------------------------------------


  1. 此行動是原住民自發性民族行動,其他社會團體和民眾僅以成全原住民完成宿願,維謢原住民達成任務而支援之,我們由衷感謝。
  2. 此舉不是「集會」|是拆除侮辱原住民的神話,|我們也不「遊行」,只是要把此銅像託嘉義市政府交還捐贈的某獅子會。
  3. 請治安單位以搜證代替阻擾,我們願向法律和社會負責。
  4. 日後獅子會要復建其他銅像,我們願意發動募捐或以工代賑,如能改豎「二二八紀念碑」,那將是台灣舉國的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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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師宣言只許原住民簽署。因為這是原住民的民族運動。

原住民負責帶隊指揮的黃修榮牧師(多奧)提出了三個問題;

  1. 去年9月4日原住民向嘉義縣政府抗議吳鳳問題時,何嘉榮縣長已經答應會擇期搬遷。我們是否只要求給我們一個明確的時間表即可。
  2. 拆除吳鳳銅像後,我們應負何種法律責任?
  3. 強折吳鳳銅像後,漢人的反應是如何?會不會生氣?

策劃該行動的黃昭凱和林宗正牧師共同回答他們的疑惑;

何嘉榮縣長已推給嘉義市政府(嘉義市已從嘉義縣獨立了)。雖然各界輿論多已支持吳鳳銅像搬遷,但要等到何時何日?

依經驗顯示;一個「臨時條款」就沿用四、五十年,也就是說;再來個五十年也不一定會搬遷。但是搬遷它還是存在、噩夢難除!

他們既然同意「拆遷」,我們主動「拆除」,相對的敏感性就降低了。

銅像是吳鳳獅子會捐贈興建的,所以不是公物,就沒有「損壞公物」之慮。

至於第三個問題,在場的年輕朋友搶著回答;「漢人不但不生氣,還要向你們學習。」

討論過後原住民行前的疑慮已獲解除,於是派出孫子貴〈屏東原住民牧師〉在凌晨兩點半從台南來到嘉義市火車站前做實地勘察,發現這座雕像銅製品是內部空心,因此決定在白天時以鐵鍊綁住銅像,再用宣傳車將銅像拉下即可。

三十一日上午八點半,「吳鳳銅像拆除大隊」浩浩蕩蕩從台南市出發,九點四十分鐘抵達嘉義市火車站,然後聯絡事先已經接到通知的民進黨嘉義市黨部,主委陳榮華和執行長陳楨維立刻率領人馬到站前支援。

銅像堅固警察阻撓    第一波是無功而還


三十一日剛好是嘉義市三十年一度的大拜拜,警方的人力大多出動支援維持交通。但是當「拆除大隊」到達火車站前的吳鳳銅像時,位在廣場的嘉義市警察局第一分局指揮交通的員警感到莫名其妙地前來了解,並且將情況報告勤務中心。

在黃昭凱(台南市黨部執行長)、林宗正牧師、戴振耀(高雄農權會會長)等人協助之下,原住民拆除行動的部署工作很快就完成,準備進行摧毀銅像的行動。

這個時候,天上飄著毛毛細雨,原住民青年卡瓦斯攀登到銅像基座上,將事先準備好的鍊條捆綁在銅像馬腿的部位,另一頭綁在宣傳車。車上的黃修榮牧師開始演講。宣傳車緩緩前進,鐵鍊也逐漸拉直。鍊條其實是規格最粗的狗鍊,一節兩米長,可以無限長掛鉤接連。

上午十點半,拆除行動準時開始。

當宣傳車向前開動時,銅像搖晃了一下而鐵鍊卻先斷了。隨後鍊條馬上再被鉤接。

卡瓦斯又爬上基座,把鍊條套住馬頭和馬腳,拉緊時鐵鍊還是再度斷裂。

此時大家才發現銅像是用焊接固定在底座上,相當堅固。旁觀的群眾真的是「吃包子喊燒」在旁作場外指導,牙齒都開始發癢。有人建議先把鍊條拉直再開動宣傳車,結果宣傳車的前輪反而離地仰起,像匹受驚的馬。

這時嘉義市警局長劉佳勳率領兩批「霹靂小組」抵達現場和在場手足無舍的警員約有二十幾人,林副分局長祭出「集會遊行法」先後舉三次牌警告,但是林宗正、黃昭凱等人強調這是宗教行動、文化行為,不是集會也非遊行,不予理會。同時告訴警察應該去維持交通,或者去處理火車站前的野雞車。



警察到場阻止



舉牌警告

劉佳勳局長頭皮發麻,不知如何控制場面。但基於他的經驗就是「抓蛇要先抓頭」於是他高喊著:「那一位是帶隊的」。

全場沒人理會他,還是個忙個的。嘿煞!嘿煞!有一位警員開始動粗,將駕駛宣傳車的原住民牧師孫子貴拉下來。

林宗正牧師大聲喊叫:「警察打人」。

劉佳勳好像找到獵物般指著林宗正高喊:「抓起來」。



一位身穿夾克的便衣警察攀爬上宣傳車,把正在用麥克風演講的黃修榮拉下來,宣傳車有三公尺高,要不是車旁擠滿人群,從車上摔下來準是頭破血流。這位像是黑道高手的便衣「狗子」,聽說就是副分局長陳哲深。

場面非常混亂,林宗正和孫子貴就被四五個抓一個,抓往停在馬路旁的警車去了。所有的人都停止拉銅像的動作,救人要緊。黃昭凱跑前去,蹲下來擋住員警的去路,抓林宗正的警察便跌成一堆,於是趕快從人堆裡把林宗正拉出來,送回人群中再轉頭去搶救孫子貴。

第一波衝突後在基座下禱告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大家再回到基座下聚集,警察團團圍住他們。這樣的對峙,一時也讓所有的人進退失據。此時;林宗正要大家把鍊條相互捆在身上,以免被各個擊破。戴振耀帶頭呼口號,以鼓勵士氣。

第一波衝突後在基座下禱告

第一波衝突後在基座下禱告-Lipun



第一波衝突後在基座下禱告-Masao
同行的學生代表黃玲娜、陳文治等人就帶頭唱起歌來:「免驚!免驚!勇敢進前」。黃修榮牧師接著帶領禱告。大家都低下頭來,一方面避開警察如狂犬般的眼光,一方面掩飾著欲奪眶而出的淚水,看來勢將「前功盡棄」。

拆除吳鳳銅像前在宣傳車向群眾說明

起義前之禱告


宣傳車掛鐵鍊拆除吳鳳銅像

Uncle帶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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